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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满月之伤

(三)满月之伤

传说大陆上每过一千年,便会迎来一次漫长的世界范围内的漫长寒冬,届时大陆以南禁忌之地的魔王便会带领他强大的魔族军队卷土重来。伟大而仁慈的塞尔维大人则会在同一时期赐福一位生灵为勇者,帮助大陆的生灵度过这一劫难。

在塞尔维教现存的记录中,上一次全世界的漫长严冬出现在塞尔维历元年前五百四十六年,也就是星元前九百八十二年。除了少数非常虔诚的教徒,大陆上的绝大部分生灵对于近千年前虚无缥缈的传说也就当个日常谈资聊聊。

听雪夫人这么一说,伽什圣女的笑脸转瞬消失,少女般稚嫩的脸挂上了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伽什神社是与塞尔维教同样历史久远的宗教,虽然两者都是信奉塞尔维大人,但教义存在些许区别,修行的都是光系魔法但具体术式和修炼方法却有很大区别,又因为两教的包容性都非常强,才得以和平融洽相处许多年。

伽什圣女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传说中的严冬似乎也快要来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生一个光系天赋绝顶的婴儿,未来成为勇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勇者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圣女突然说。华亲王还沉醉在美好的幻想中,完全没注意圣女说了什么。

而此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亲王府门口密集的人群中,混入了一个披着破烂披风的邋遢男人。男人的双眼完全被鲜红的血丝覆盖,死死地盯着亲王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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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是梅塞城卢梭家族的长子,而卢梭家族背地里与贩卖人类精灵的组织勾结,被刚上任的华亲王查到了。华亲王杀鸡儆猴,卢梭家族也就成了那只被宰了的鸡。族里坏事做尽的老家伙们都被处死,其中包括了他的父亲和爷爷。而相比而言并没有做什么特别恶劣事情的他则被放过了。

但苟活着的生活也不好受。每天出门都会遭到路人们的冷嘲热讽,曾经与他花天酒地的少爷伙伴们也抛弃了他。身无分文加颜面扫地,对华亲王的怨恨也随时间水涨船高,听说华亲王的女儿顺利出生了,他更是咬牙切齿。

直到一天他遇到了一位身着深紫色华袍面容妖异的男魔法师。男魔法师自称是他父亲以前的老友,和他聊了很多他父亲以前的轶事,最后对他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还说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男人觉得眼前的人和他很聊的来,就半开玩笑的说:

“那你能帮我杀了华亲王吗?”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这个忙我可帮不上,华亲王以前可是威震东部的大将军,要真和那家伙打起来我估计活不过五秒钟。”

男魔法师哈哈大笑,他也跟着笑了。男魔法师看他也笑了,笑声戛然而止,认真地向他说:

“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伤害他,对他下不了手可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此话怎讲?”男人来了兴致。

男魔法师伸出苍白的手指在空中划着圈,说:

“这样……再这样……”

男人呆滞地听着,陷入了仿佛美好的幻想中,又呆滞地笑了。

————

与此刻喧嚣的华亲王府相反的是,在梅塞城的某处静谧的阁楼,长相妖异的男魔法师站在玻璃窗边,目光好像注视着窗外很远的地方。

“时间也差不多到极限了,感谢你的奉献,卢梭公子。”

男魔法师一只手背在后面,微微鞠躬。

“啊~!”

披着破烂披风的邋遢男人忽然惨叫一声,捂着腹部在地上打起滚来。周围的人群收到了惊吓,纷纷退开让出了一块小范围的空当。

胃脏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难以忍受,他在地上不断痉挛着,甚至咬碎了自己的两排牙齿。

黑色的符咒似的纹路从他的胃部狰狞地蔓延出来爬上了他的脸,他的七窍开始溢出漆黑的液体,先前被血丝布满的眼球此时以及被墨汁似的液体涂满。

“我恨啊!”

男人想起来黑魔法师早上给他的一颗黑珍珠似的药丸,告诉他只要把这个药丸吃下去就能短暂的拥有诅咒的力量,到时候可以悄悄地在满月宴上诅咒华亲王的女儿。

他残留的意识终于意识到了男魔法师只是在利用他,而他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恨这个男魔法师,但他更恨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华亲王,他要华亲王付出代价!

“魔法成功发动了,看样子卢梭公子的怨念也是相当的充足呢,居然能激发出南部深海魔蚌珍珠的全部魔力,这也就不亏了。”男魔法师一脸愉悦,“华亲王哟,我们黑魔法师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产业给你毁了大半,不付出点代价可不行。”

这边男魔法师话音刚落,那边的卢梭公子已经被黑色纹路缠满了全身,变得怪异恐怖。

“是黑魔法!快跑!”有见识较广的人喊了一声,黑魔法最标志的特点就是那狰狞的黑色魔法纹路。

人群顿时陷入了混乱,大家开始四散逃窜。

黑色纹路像是活物一样紧紧捆绑着男人的身体,男人的惨叫声也逐渐平息,接着他的身体突然炸开,散落了一地的黑色液体,液体与地面接触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有不少没能跑开的人被溅到了这种液体,衣物很快被溶解,落到皮肤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男人的残躯里升起一团凝实的漆黑雾气,径直穿过围墙直扑亲王府内而去!

————

伽什圣女最早感知到府外的一样,光系魔法师对光元素最为敏感,其次便是暗元素。从邋遢男人混入人群中时,她便感觉到了有较高浓度的暗元素集合体靠近了。但想到这里毕竟是华亲王府,而且自己也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光系魔法师之一,就算是黑魔法师的头子玄清来了大概也是不敢动手的,她也就没有在意。

直到那团漆黑的雾气出现,她才脸色大变,惊呼:

“高阶黑魔法!”

这个时候华亲王府里所有稍懂魔法的人都感觉到了暗元素浓度的异常。

“目标是……小阿雅!”伽什圣女的双眼被光元素全部染成了金色,金光满溢,似乎在酝酿着发动某种光系魔法。

说时迟,那时快,一旁的华亲王轰的一声冲了出去,周身伴随着细蛇般的电光,先前脚下站的位置踏出了一个大坑。

————

面对着飞速向自己扑过来的漆黑雾气,雪夫人面色凝重。她把阿雅全身都护在怀里,双眼金光流转,由于时间紧迫,她只能释放一个光系初阶魔法光之盾来保护自己和小阿雅。

下一刻裹着电光的华亲王已经赶到了漆黑雾气之前,一记电光火石般的直拳把雾气直接给打散了。但仅仅一瞬间,雾气又重新凝聚扑向了光盾。

漆黑的雾气看起来是被光盾挡在了外头,但随着某种无形之物的入侵,雾气很快消散了。

“是诅咒!”雪夫人感觉到这种诅咒穿过了她的身体直接涌入怀中阿雅的体内。

“这个黑魔法的暗元素只是幌子,真正的核心是利用怨念驱动的高阶诅咒。”

伽什圣女的魔法准备完成了,她调动周遭大部分的光元素发动了高阶魔法天照。一颗太阳似的光球自华亲王府中升起,照耀着整个梅塞城。之前被黑色液体伤到的无辜路人被光线照射到后很快便痊愈了。

看到这颗小太阳升上了梅塞城的天空,男魔法师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坏了,这个老女人怎么也在这里。这个身体怕是保不住了,溜了溜了。”

话音刚落,男魔法师化为一团黑气消失了。地上留下了五根鱼骨和一颗鱼头骨。

回到华亲王府内,诅咒已经进入到小阿雅的体内了。雪夫人正在使用光系魔法试图祛除。伽什圣女解除了天照,说:

“他已经走了,献祭了一个对阿雅怀有巨大怨念的人从而发动的高阶诅咒,是黑魔法师玄清无疑了。”

华亲王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

————

危机袭来时阿雅早有察觉,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反制手段,只是用小手抓紧了母亲的素白连衣裙,寄希望于母亲雪夫人能保护她。但当黑色雾气化为诅咒形态穿过了雪夫人的身体钻进了自己的体内时,她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

高阶诅咒是已知的最高级别的诅咒,不像高阶魔法之上还有超强的大魔法。高阶诅咒的发动需要庞大的怨念以及能够承载这种怨念的载体,富含暗元素的物质一般都是良好的载体,所以诅咒之法基本是大陆上游荡的黑魔法师在使用。使用得当的高阶诅咒可以使大家族家道中落、使正常人无辜暴毙甚至死无全尸。

阿雅才刚刚重生一个月,刚刚感受到了母爱的温暖,刚刚感受到了生活的希望,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她重新感到了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剥夺其他生灵生命的恐惧。

诅咒迅速摧毁着她的生机,不需多久她便要告别这具新的身体了。她哇哇地放声大哭。

雪夫人与伽什圣女携手祛除这种高阶诅咒,但是由于小阿雅的身体太过脆弱,在祛除诅咒的速度远远不及生机流失的速度。雪夫人的双手不断颤抖,任何对下一秒的想象都是噩梦。

诅咒在体内游走了一圈,似乎找到了意识的所在,猛地向阿雅的意识发起了攻击。

意识越来越虚弱,这次比上次自杀更要接近死亡。

结束了,她哭着说。

“坚持住啊!阿雅!”她听到了雪夫人带着哭腔的呐喊。她想到了雪夫人温柔美丽的面容,雪夫人抱着她的安心,雪夫人指尖的温暖。

我也不想的啊,我也很想活下去啊,不想死啊。

就在此时,她清楚的看见了一根纯白无暇的线,自茫茫虚无之中与她相连。丝线的那头传来无比熟悉又无比亲切的触感,就像是自己用左手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丝线的那端是……我的力量?

我死去了力量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某个地方依旧存在着?

————

诅咒也注意到了那根纯白无暇的线,它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试图蚕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诅咒虽是无形之物,却在接触丝线的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重生之后的阿雅首次直面他曾经力量的冰山一角。

她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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